電影院進行曲（上）2　　 文/李泳泉 - 電影院

第一樂章：銀幕昏暗視茫茫

先從距住家最近的「梅花」開始。我喜歡看早場，一則當然是較便宜；二則是人少干擾
少。從較早的《愛在他鄉的季節》，經《無言的山丘》，到《愛情萬歲》、《喜宴》、
《熱帶魚》等。其中，《愛情萬歲》因為沒有中文字幕，使我眼睛為之一亮，彷彿也更
有效神遊進入影片的天地中，算是唯一的安慰（這是蔡明亮的功勞，不是戲院的）。

「梅花」的問題是，早場總是提前一、二分鐘便直接放映正片，少了一路從廣告、宣導
短片到預告片才到正片那段讓人深呼吸、擦鏡片的從容篤定的六、七分鐘，看片的內在
節拍難免略略失序。更離譜的是放映時對焦一直有問題，中間清楚則兩旁模糊，兩側清
楚則中央模糊。如此這般，七、八年如一日，直到春暉接手經營了，才稍見改善。新竹
「國民戲院影像博物館」的兩部35釐米放映機焦距不一，看久了，難保不會產生戴錯眼
鏡的恍眩感！長期為台灣重要藝術電影據點的「真善美」，其中一廳的兩部放映機中有
一部「永遠柔焦」，直到去年的《歸鄉》還不見改善。像這樣光是對焦失準的放映，在
「東光」（早已歇業）、「欣欣晶華」、「總統」、「奧斯卡」、「東南亞」和高雄
「宏總銀星」等戲院，也是不勝枚舉。

另一種放映的問題是亮度不足。七、八年前，到「國家歷史博物館」參觀「尚‧杜布菲回
顧展」。展覽本身堪稱精彩豐富，但館內放映區的投影，就令人不敢領教。中間一帶大致
夠亮，四周遽顯灰暗，自使大師之作失色不少。才開張不太久，位於台南的「台灣文學館
」的投影，竟也糊濁得一塌糊塗。四年前，到一般觀眾評價不錯的「絕色影城」觀看《秋
天的故事》，竟然彷彿減一檔亮度放映，非但亮部未透亮，暗部亦糊成一片，了無層次，
彷彿忘了摘下太陽眼鏡看電影！

前年，侯孝賢的《珈琲時光》在「世新大禮堂」試映，非但聲音效果極差，全無層次可言
（下文將再詳述），沒斜度規劃的座位讓人猛伸長脖頸，簡直就要「長高」。光害嚴重，
銀幕骯髒外，亮度不足更使此片原本沉靜冷凝的影像質地大打折扣；我猜想定有許多觀眾
的瞳孔都撐得麻乏不堪！更慘重的一次經驗是十多年前的金馬影展，在「長春戲院」觀看
蘇古諾夫的《呢喃語頁》（又是蘇古諾夫!）。初識蘇古諾夫的作品，一方面驚豔於如炭
畫的影像質地，一方面震懾於夢遊般的情境氛圍，一方面折服於類神話的文本內蘊。然而
，令人惴惴不安的是，面對午夜場的極度晦暗的畫面我努力瞇眼，又一再用手撐開眼皮。
我不敢相信蘇古諾夫真要讓畫面暗至如此，卻也因為沒有既定的亮度指標，全然無法確認
蘇古諾夫的「風格」！

對於許多影痴而言，「國家電影資料館」的電影教室是三不五時就得朝聖一次的場所。才
幾年之前，凡是video投影的節目，都宛如戴墨鏡觀看一般。十餘年來，我多次租用電影
教室放片上課，也有過幾回刻骨銘心的經歷。我安排過至少五、六場的《死囚逃生記》，
每一回都似乎暗淡一些。我總是懷疑：我的眼力隨著年華老去而視茫茫了！直到五年多前
放映我「非常熟悉」的塔可夫斯基的《犧牲》，確信實在「暗得不像話」，終於向放映師
反映。經查，原來經年累月的放映下來，放映機的潤滑油早已將反射鏡面噴積成霧面鏡
了；我們其實更像套著幾層絲襪，「霧裡看影」！ꘊ
此後，《犧牲》、《死囚逃生記》各再放映一回，影像、聲音皆顯清晰、層次細節豐富，
令人不覺而生「重見天日」之慨！

上述亮度不足的狀況，其實也比比皆是。大部分二輪戲院，幾乎所有美術館、博物館的放
映廳皆如此。至於新竹「影像博物館」的16釐米放映設備，只能算聊備一格，有點光有點
影，其實總是不清不楚。


第二樂章：光害作梗眼花花

許多人無視於光害，只有在難得幾回的人生旅途中，或在撒哈拉沙漠，或在紐西蘭的科克
山間，才發現彷彿一輩子看過的星加起來也沒這一晚多，才發現少了光害竟有如此難以衡
度的差別！

然而，大多數人看電影，對光害泰半還是視而不見。當我在「奧斯卡戲院」A廳觀看《海
上花》時，那縐糊糊包覆著綠色半透明紙的緊急出口燈照得銀幕上的黑變成深灰黑，且明
顯下半較灰，上半較黑。七年多前在「中影試片室」觀看《花橋榮記》也遮光不良，2000
年紀錄片雙年展的《GimmeShelter》在「華納威秀」首映，都有光害，暗部變灰，便也濁
成一片。「世新大禮堂」（副控室大放光明，銀幕後方一大缺口，室內外門戶開開關關，
都是光害）；「台大活動中心」放映間（副控室日光燈後頭的兩、三塊榻榻米面積的大窗
，大剌剌灑上銀幕）；「真善美戲院」周圍牆上十盞小燈加上地板燈，總是無法「夠暗」
。台北縣政府多功能放映室美輪美奐，在幾年前「女性影像展」時，即使在許多出口指示
燈罩上裱一層暗綠濾紙，仍有光害

。「鶯歌陶瓷博物館」的簡介片放映室，設計出色，極具現代感，卻刻意透空，引進光害
，可說是為了「好看頭」，影響了此一空間的主要功能。「龍騰試片室」天花板的金屬格
條，造成的反光投射在銀幕上方，使畫面上方依稀有「多銀幕拼成大畫面」的感覺。「東
南亞戲院」香港廳緊急出口指示燈，雖然貼上書面紙，仍大量漏光，使得銀幕的左三分之
一總是偏亮。其餘，無論是影展常使用的「城市舞台」、「中山堂」、「新光」或「總統
」、「絕色」，或多或少，無不如此。

比起世新大學的其他視聽教室，或者大部分他校的放映空間，世新廣電系「小劇場」的光
害早就算是不錯了。只是，其video投影的亮度，長久以來都未達起碼標準，為了讓學生븊能「看清楚」（大部分值得一看的影片，都或多或少有些較暗的場景），我只好自力救濟
，先是請學生製作遮光罩，放片時覆罩上去，不放片時取下；後來，更進而按其EXIT字樣
和圖形，製作成較精美的遮光罩，再裱一層深藍綠色溫紙，EXIT字圖樣式既清楚易判，又
幾乎全無光害，方才鬆一口氣，再傾全力爭取較佳投影設備。經過十餘年努力爭取，校方
也數度更新，儘管改善進度緩慢，終於，已可以接受，與當初的不堪，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


第三樂章：隱現髒汙心慌慌


放映亮度不足和光害，都讓人看得不清不楚。我曾在世新大學舍我樓的視聽教室放映
《911事件簿》裡，由Sean Penn導演的紐約那一段，請同學用大約五百字寫下「本事」。
結果因為窗帘無法有效遮光，11分鐘的片子完全看不清楚，自是不知所云，只好改成補
授其他編劇相關內容，喘吁吁撐完狼狽的一堂課。另一種情形，許多人常常或視而不見，
或視若無睹；可是一旦看到了，難免令人疙瘩良久，甚至坐立不安。我上課教室的銀幕，
曾有老師用紅色粉筆在上面書寫（不知何時已在那兒），結果，一整個學期下來，每次放
片那圖樣永遠隨畫面暗亮時隱時現。「國家歷史博物館」放映的〈杜‧布菲短片〉，銀幕
中有一道刺目的紅，讓我想起好萊塢的愛情文藝大悲劇中，失戀的女主角常用口紅在鏡子
上塗畫的絕望字句圖樣；有時看起來簡直像「流鼻血的杜‧布菲」。而且，銀幕左方寬近
一呎的髒汙，許是長霉，呈現出一小片濁雲狀。

不知道何時起，發現「真善美藝術電影院」的銀幕中間偏左下方一塊灰斑。1996年看《尤
里西斯生命之旅》後（片頭那畫面委實營造得寧諡剔透），終於按耐不住向戲院反映了。
經過許久，那黑斑依舊存在。1997年《破浪而出》片中屢屢出現女主角的大特寫畫面，那
黑斑簡直成了她臉上的胎記——幾乎成了長久揮之不去的疙瘩，彷彿霍桑的短篇小說〈胎
記〉裡，年輕名醫心目中美貌純潔的妻子胸前的手形胎記。其後，觀看午夜場，片長近五
小時的《醫院風雲》，那塊黑斑依然如片中的鬼靈，隱隱作祟，教人心神不寧。

二年後，我到「學者戲院」看《心靈捕手》。劃位在第二排，我問會不會太近，售票員答
曰「第一排都有人看耶！」心裡估量著：若座位安排如「真善美」，應可以接受（我的真
善美首選座位是第三排）。結果。整整兩小時當中，我努力將自己的一雙老花眼，撐成「
魚眼超廣角」，幾乎脫窗。此外，在銀幕中上偏左處，一直隱約看到一個手印，更似若隱
若現的胎記！劇終，亮燈。銀幕與第一排座位竟然不到兩米，而且輕易伸手可及。那手形
胎記似乎消失了。我正懷疑「象由心生」時，側看銀幕，在銀白間，果然有個較不反光的
掌印！相形之下，四年前在「」欣欣晶華」看《夢幻女煞》時，銀幕左下角一撇黑及一團
似老硬橡皮擦過的糊痕，以及「嘉年華」」、「百老匯」等戲院的銀幕上四處可見的斑痕
汙點等等，就沒有「隱形掌印」那般「扣人心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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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的歲月是過去的歲月

人們期待著痛苦以便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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